老奇

【云次方】乘风破浪


不要怕,你们了解我的,这依旧是一个很温柔的故事


不要怕,我们一起等。宇宙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值得我们举杯;)


Warning:所有时间线都是我瞎瘠薄编的,都是假的假的假的。主要部分无差,有极微量嘎龙hint


0.


阿云嘎耳朵里塞了一副无线耳机,在休息室里和郑云龙挂着微信语音。


金色高音小男孩在开嗓之后又对着摄像机像模像样地灌了几大口牛奶,齁住了,现在打算进行第二轮开嗓。本来坐在旁边儿椅子上的鞠红川五分钟前咚咚咚收到几条微信,把摊在腿上的谱子往桌上一甩,搓手搓脚地溜到后门去接人去了。


想也不用想,来人一定是个名字听起来风流倜傥的姑娘。


咦~年轻人谈恋爱就是毛躁。阿云嘎对着镜子发呆,芒果台负责化妆的小姑娘业务过硬,在他脸上一通操作猛如虎。


“你那边咋样,最后一遍走台都过完了吗?”阿云嘎开口问那头的郑云龙,结果把人小姑娘吓一跳——挂个耳机半天不开口,任人看了都以为是在听音乐。阿云嘎不好意思地冲化妆师挤挤眼,再配合地闭上眼睛画眼线。阿云嘎的睫毛长,鸦羽一般盖住了眼睑,小姑娘凑上来涂涂画画,突然觉得有点小鹿乱撞。


“嗯,现在准备弄头发了。”耳机那头的郑云龙回答,他此刻也被摁在一张椅子上,托尼老师糊了他一头摩丝,神色庄严肃穆地像是对待一件艺术品。


“你们第一段最后的那个和声还要改改吗?昨晚我听你们几个吵吵说担心分量不够啥的。”


“嗯,今早起来合的时候改了,刚刚跟吉他老师沟通,正式录之前他再过来跟我们磨一遍。”


“嗯,那就好。”


这个语音其实已经挂了很久。俩人之间隔着一条长江,无妨,无线电波会游泳,从长江这头游到长江那头。大多是时间两人各忙各的,耳机里连噼啪的无线电静噪也没有。但两头都不愿意掐掉,好像都心安理得地为了一点儿屁话浪费大量公共资源似的。


“我到台里啦~” 阿云嘎点开绿色的小图标,把耳机塞到耳朵里;

“嗯嗯盒饭等会儿就送过来,你吃了吗?”阿云嘎从舞台上跳下,从高天鹤掌心把耳机领回来,继续操心郑云龙的胃;

“我不紧张,我紧张毛线,输了营业微博就发虽败犹荣四个字好了。”阿云嘎边说边对付碟子里的剁椒鱼头,戳下来一大筷子的鱼脸肉,兴高采烈地吃给郑云龙听。


可惜无线电波无法传递剁椒鱼头,阿云嘎在这边吃得再卖力也不行。他的大龙在几千公里之外吃糖醋小排给他听,可惜无线电波也无法传递糖醋小排。


郑云龙要上台了,阿云嘎跟郑云龙说加油,说拜拜,还附赠一个做作的形式主义的亲吻。


服装师在给郑云龙别麦克风,扯一小节医用胶带把麦克风固定在脸上。经验老道的服装师想了想郑云龙疯狗式的表现力,又扯了一节胶带,在郑云龙脸上贴了个十字。郑云龙也说加油,说拜拜,打死也不肯回应那个亲吻。


于是阿云嘎在那边又给了一个亲亲,“亲吻的作用是相互的,”他不知道是在哪里看来的沙雕段子,“所以我亲你和你亲我是一样的。”


郑云龙冷不丁听了个冷笑话,在后台有片刻风中凌乱的错觉。今晚他这边是常规战,但阿云嘎那边就一点儿不轻松了。决赛的赛制漫长又磨人,没有人不想走到最后,但也没有人不想早点解脱。无线电波这次送来了两个黏糊糊的亲吻,郑云龙在一瞬间有点鬼迷心窍,他的大脑先行一步,开始盘算下戏了直接买最近一班飞机去长沙,再从机场直接打车去电视台,是不是可以赶上接一行人下班。结果是好是坏都无所谓,反正结局都是一群人呼啦啦一起去吃夜宵。


嗯,要吃口味虾。


但今晚不行。郑云龙这两天有点低烧,可能是前段时间脚不沾地连轴转给忙的。前一天晚上他回家栽倒在床上,视频挂过去,阿云嘎那边还在忙着改和声,郑云龙远程加入,于是声入人心男团重操旧业,又开始说起了群口相声。最后实在是太晚了,晚到蔡程昱坚称自己听到了鸡叫声,相声团体才作鸟兽散。两个人还是没把视频掐了,各自把手机往洗手台上一扔,开始洗洗刷刷。


阿云嘎这次实在是在外面飘荡了太久,久到随身带的洗面奶都挤完了最后一点儿。


“要买洗面奶了~”阿云嘎拆了酒店的洗面奶,搓了两下,可能是不喜欢。


郑云龙忙着吐牙膏泡泡,分出神来看一眼他的老班长。买洗面奶这种事情他郑云龙从来不操心,反正都是阿云嘎在管,同理还有牙膏牙刷卫生纸啥的——哦,除了洗发水,郑云龙现在承包了整个梅溪湖的洗发水,每个人想洗头都去找郑云龙。


睡觉前郑云龙提拉着拖鞋去客厅里拿自己的保温杯,保温杯里的水还是热乎的。他已经很困倦了,那头的阿云嘎也是,但还要隔着屏幕支使着郑云龙吃一勺川贝枇杷膏。好烦啊,郑云龙简直要困出生理性眼泪,他当然要骂阿云嘎,但还是得吃一勺川贝枇杷膏。


阿云嘎钻进酒店的被子里。酒店的被子不知道被漂洗过多少次,泛着幽幽的冷光。钻进被子之前他把老年款长袖睡衣的扣子一口气扣到下巴——晚上没郑云龙跟他挤着,他得穿暖一点。


挂断之前,郑云龙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来:“嘎子。”


灯已经关掉了,屏幕里黑黢黢的,俩人互相看不到脸。


“嘎子。”郑云龙又叫了一声,像一声沉默的叹息。


当初消息放出来,四个人要组团当踢馆歌手,三十六个人的群里一片红旗喧天,锣鼓齐鸣。


“到决赛了要请我们去当帮唱嘉宾啊!”

“三十六个人一块儿上去,夸叉队伍拉开站三排,最前面一排坐下。”

“唱搅和的盛会!唱一句换一个队形!”


他们当然不会缺帮唱嘉宾,帮唱嘉宾按声部排列,甚至可以组几个方阵上场。梅溪湖的口号是:丢人不丢面儿。


阿云嘎在一片黑暗中沉默了一小会儿,听出了郑云龙的潜台词:“我知道,要是我们能一起就好了。”


“剧都排好了,没你的角色。”郑云龙说。

“歌都练好了,没你的声部。”阿云嘎说。


最后俩人齐声叹了口气,又都呵呵呵笑了。


两边都是他们珍贵的舞台,但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皆大欢喜。在没有双全法的时候,他们各自奔忙,却又两两相望。


其实在舞台的强光灯下,很多时候是看不见观众席的。把一首歌唱到最尽兴,就像站在太阳里歌唱,台下的观众都成了远方的星星。


太阳是唯一的。在他们心中,每一方舞台都像是最初的那一方舞台——把一首歌唱到最尽兴,就会有你的爱人来亲吻你。


音乐剧演员郑云龙。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


音乐剧演员阿云嘎。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象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1.


人家要骂就骂好了,谁还没个需要骂人的时候,他郑云龙无所谓的。至少音乐剧的票是卖出去不少,这是可以说是他职业生涯迄今为止最好的时刻,他没有旁的什么好奢求的,索性在唾沫星子里躺平任嘲。


说到卖票,步入2019年,郑云龙连元宵节都还没过完,就超额完成了今年的卖票任务。郑云龙连元宵都多吃了两碗,代价是在各种影视资料中肉眼可见地迅速心宽体胖了起来。


郑云龙最瘦的时候,都是在角色里。


瘦得最狠的一次是《变身怪医》,直接从青岛暴龙瘦成了音乐剧王子。呵,直接摇身一变成为了自己的阶级敌人可还行,郑云龙在酒桌上和别人插科打诨,烟没断过,一根接着一根。友人看着郑云龙渴了喝酒,困了抽烟,觉得这人说不准一会儿就要飞升了。


郑云龙从北京的剧团辞职,飞到上海去争取这个角色。这个角色郑云龙很喜欢,上大学的时候就跟阿云嘎吹牛逼,说《变身怪医》中文版的男主必须有他郑云龙的一份儿。后来角色争取到了,人也到了上海,整个剧组上紧了发条排练,有好几次郑云龙觉得自己精神分裂到沙哑,一颗心脏咚咚狂跳,喉咙里尝出血腥味儿来。


嚯,这角色可真带劲儿,郑云龙想。


郑云龙没能飞升,他和他的角色一起被困在一具肉体凡胎里,台上台下死生轮回数遍,却不得解脱。


但真正折磨人的还在后面。剧排出来了,彩排场下面整整齐齐坐一溜儿同行,谢幕的时候大家交口称赞,拍手叫绝。特别特别好,阿云嘎坐在观众中间,用口型对郑云龙说。


真的特别特别好,好你妈了个逼。公演的时候郑云龙看着台下稀稀拉拉的观众,突然有些悲哀。其中一半的观众,还是在开场以后才进来的——门口的票贩子看票卖不出去,往往开场后开始低价出票。第一场不理想,第二场加油;第二场不理想,第三场加油。可直到首轮结束,观众席上还是显得空落落的。


是本子不够吸引人?还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怎么就做得不够好呢?郑云龙逃无可逃地陷入自我厌弃之中,可他又不甘心,还挣扎着想试试,最后只能无限地压榨自己。郑云龙一度失去了吃喝拉撒睡的欲望,或许比Hyde更像一头困兽,把自己关在排练厅,排练排练还是排练。角色折磨人,人也折磨人,郑云龙整个人迅速瘦下去,再和阿云嘎视频的时候,甚至有点儿形销骨立的意味了。


“这不怪你,大龙,“阿云嘎在屏幕那头,也显得神情萧索,“只是现在市场不景气。”


阿云嘎的公司给他签了一部影视剧,小成本小制作花花噱头,他得过去卖脸,可能还得卖肉。阿云嘎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但他还是想拼命挤出一点温度来安慰他的大龙,于是给自己装配上了领导开会的词汇包。


郑云龙喝完第三听啤酒的时候,阿云嘎在那头也给自己开了一听。


“你说音乐剧的春天会来吗?”郑云龙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甚至是优雅地。


“会的。”阿云嘎喝一口酒。


“你说我们能看到吗?”


“我不知道。”


阿云嘎想要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但他失败了。他还清醒着,不敢喝醉。那部影视剧的剧本就压在他的手边,有千斤万斤重,阿云嘎的脊梁快要被压弯了。


郑云龙把自己折叠起来,下巴就搁在膝盖上。他坐在剧院侧门的台阶上,脚边是一堆空的啤酒易拉罐。剧院侧门是演员通道,偶尔有粉丝带着礼物在这里等着。不过这些基本上不属于郑云龙他们这些音乐剧演员,郑云龙上一次看到演员通道前挤满了人,是一个小明星在这里办了生日见面会。


郑云龙在台阶上又停留了一小会,从口袋里掏出装啤酒的塑料袋,把脚边的空易拉罐和烟头兜起来,扔到剧院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打车回家。


郑云龙买了去北京的票,但在他的行程中,北京的前一站是青岛。他在饭桌上吃了葱烧海参,喝了袋装的生啤,把自己和阿云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爹妈,并在爹妈暴起抽人之前逃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在火车上他收到三条信息。


“你个死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走了就不要回来!”这是他娘。


“咱爷俩应该好好谈谈,有空回电话。”这是他爹。


“我从剧组请到假啦,我去车站接你~”这是他的嘎子。


郑云龙夜里到北京,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个小背包和他自己。“想要去哪里呀?”阿云嘎拍拍郑云龙,还要拍拍郑云龙的小背包。


郑云龙想了想,说出了一个答案。


第二天天还没亮,阿云嘎把郑云龙从被子里挖出来,穿戴整齐。阿云嘎从客厅的抽屉里翻出以前郑云龙在北京时用的公交卡,揣进郑云龙的口袋里。俩人先坐地铁,和一堆早起的上班族挤在一起,因为缺少睡眠,两拨人都睡眼惺忪,面如菜色。到站以后还要换乘公交,公交比地铁宽松得多,他们和早起的老人以及赶行程的游客们隔着车厢的走廊遥遥相望。


到站下车,过马路,买门票。科技进步了,买门票也可以刷公交卡。


“去看日出吧。”昨天夜里郑云龙回答阿云嘎。


阿云嘎说好。但此时北京的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天亮得一天比一天早。阿云嘎拖着郑云龙爬到山顶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只有远处天边目光所及的尽头,云彩翻起一缕金边,那是最后一缕朝霞。


俩人一路紧赶慢赶,没有错过地铁,公交没有堵车,上山的时候没有逡巡,没有绕道去看某位皇帝上吊的歪脖树。一路上都顺风顺水,但还是错过了日出。亭子里蹲守的摄影爱好者们早已收拾好长枪短炮,各自把从紫禁城上升起的朝阳存放在SD卡里,喜滋滋下山去吃一碗炸酱面。


郑云龙和阿云嘎扒拉在矮墙上,俯视着对面的紫禁城。他俩太高了,矮墙堪堪只挨到他们的肚子上。风兜头吹过来,郑云龙半长的头发糊了一脸。这不是紫禁城最漂亮的时刻,散射光只是平平无奇地照在红墙上,上不了国家地理的封面,入不了摄影家们的法眼,甚至配不上普通游客们的朋友圈。


但郑云龙和阿云嘎还没有走。阿云嘎视力很好,他在尝试用眼神去抚摸屋檐上那些温柔的弧线。郑云龙眼睛里面的焦已经散了,但是紫禁城的琉璃瓦在他的眼睛里熠熠生辉地荡漾着。


看啊,紫禁城依旧那么美,可为什么大家都走了呢?


“你说春天会来吗?”郑云龙问。他们又开始谈论春天,三天之内第二次。


最后一个落单的游客瞥了一眼俩人握着的手,走开站在离他们很远的位子。即使那个位子被树丛挡着,什么也拍不到。


“可能不会来了吧。”阿云嘎回答。


他明天一早还要回剧组拍戏。前些日子他给其他朋友们打电话,最后打到肖杰那里,跟他们说他要去拍戏啦。大家在电话里听他讲完毫无逻辑的稀烂剧情,却表演得像是疯狂追星的无脑观众,纷纷跟他说:“阿云嘎你厉害呀,剧上了一定给你贡献点击率!”


这不是阿云嘎的初衷。阿云嘎希望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这都是些啥玩意儿啊阿云嘎,你再不滚回去好好唱歌老子抽你丫的。”这样他就可以去跟经纪人讨价还价,就说:“算了吧,我去演的话搞不好会被打的。”


但没有人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大家都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并送上衷心的祝福,好像他终于找到了一条稳妥的退路似的。刨开音乐剧,任何前程都是光辉的前程。经纪公司是为他好,朋友老师也是为他好,全世界联合起来给他指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善意浩荡,天地可表。


只有一个郑云龙,他站在冰天雪地里,眉宇结满了整个冬天的霜,肩上落满了整个冬天的雪。郑云龙向阿云嘎招招手。


那里可真美呀。可那里的太阳不升起,寒冬不结束,春天不到来。


阿云嘎知道那里的春天可能永远不会来了,但有什么办法呢?


他像小孩子一样做选择,去和郑云龙一起守在这寒冬里。这可真算得上是荒诞的英雄主义了,英雄不需要赏金,不需要奖励,不谋求未来,甚至不需要一个春天的承诺。


两个人回到家,衣服甩了一地,俩人歃血而盟,家具们可都遭了秧。郑云龙把自己剖开,让阿云嘎锲进自己的身体里。俩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水是汗亦或是别的什么,什么都捏不住。郑云龙坐在阿云嘎身上,还要把自己折过来,俯下身去和阿云嘎接吻,这个姿势进得又深又刁钻,两个人都不好受。


搞不好真的要坏掉了,郑云龙喘不上气,还分出一丝神智这么想。肉体痛着痛着,精神上竟生出一丝自我毁灭的快感。


“我们一起,”阿云嘎紧紧抱住他,现在他和郑云龙是两株长在一起的植物了,可能将来也会死在一起,“我们一起熬。”


春天会来吗?两个人从那天以后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伟人从平凡中看见不凡,于绝望中窥见希望。


痴人在绝望中乘风破浪,在没有希望的东风的时候,就燃烧一颗痴心,用来乘风破浪。



2.


郑云龙带着他的一颗痴心滚回上海,继续演《变身怪医》的第二轮,临行前阿云嘎把自己的一颗痴心也寄存在郑云龙这里。


说好的,他们一起熬。


熬着熬着,郑云龙在观众席上看到了他的一对爹娘。


郑妈妈看完戏,跑到演员通道堵郑云龙,并拿着《变身怪医》的宣传册找他要签名,郑云龙满足粉丝要求,乖乖签了。


郑妈妈说:“我们大龙是个好孩子。”


说完又朝着躲在阴影里的阿云嘎招招手。今天阿云嘎也在上海,早上郑云龙说他今天要下厨,要买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一天结束后,阿云嘎去超市一样一样把东西买齐,再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无纺布购物袋绕到剧场,打算把大厨一并捎回家。


阿云嘎之前是见过郑云龙的父母的,还不止一次,大学的时候,以室友的身份。但现在他有点局促,还有点儿紧张,他没经验,不知道怎么面对男朋友的父母,只能下意识地躲起来。


但一个手长脚长的大个子又岂是一个垃圾桶的影子可以挡得住的。阿云嘎挠挠脑袋,赶忙走上前去。


郑妈妈年轻时是个京剧演员,唱刀马旦的,一双凤眼英气十足。英气十足的郑妈妈对阿云嘎说:“我们小嘎也是好孩子。”


没有上下文,阿云嘎当下有点懵逼,他赶快偷偷偏头去看郑云龙的反应。


郑云龙沉默,于是他也沉默,但附赠了一个特别特别有礼貌地微笑。


“妈妈没有反对你们的意思,”郑妈妈眨眨眼,可能是要哭了,“妈妈只是觉得,为什么好孩子都要去自讨苦吃呢?”


阿云嘎这下听懂了。他有好多好多话冒到嘴边可以用来解释,但他舌头打结,最后只干巴巴蹦出来一句:“阿姨,真的真的不苦的。”


他一向巧舌如簧的大龙居然也只是附和他:“嗯,真的不苦的。”


其实怎么可能会不苦呢?只不过他们愿意为了一点点甜,去吃很多很多的苦罢了。


郑云龙附和完,低下头,任由郑妈妈摸摸头毛。阿云嘎也低下头,郑妈妈也摸摸头毛。


郑妈妈就什么都懂了。


后来她塞给阿云嘎一枚金戒指,说是她们家祖传的戒指,是要传给儿媳妇儿的。阿云嘎被臊个大红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郑云龙一把替他接过来:“咱家哪有啥祖传的金戒指啊,这不昨天你俩在商场里现买的吗?发票呢?尺寸不合我们好去改啊...啊!”


郑云龙被他妈拍了一巴掌。


工作场合人多嘴杂,戒指阿云嘎自然是不能戴手上的。于是郑云龙拿跟皮绳把戒指穿起来,给阿云嘎挂脖子上。平时藏进衣服里,就露个绳结,一般人就以为是个普通项链,也不会多问。


服装师肯定是会看到戒指的,阿云嘎就眨眨眼,说:“是妈妈留的。”


大家都或多或少听说过阿云嘎的过去,这时候当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再礼貌地寻个别的由头把话题岔开。


郑云龙在旁边闭目养神,“你们知道个屁。”他在心底得意洋洋地想。



3.


下了戏,郑云龙还是坐上了去长沙的飞机。他跟阿云嘎的助理小姐姐透了气,但没跟阿云嘎说。他还发着低烧,有点儿怕挨训,他郑云龙还是要面子的。


现在他窝在节目组安排的车上,车停在电视台百米开外的停车场。郑云龙刚刚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这会儿难得清醒得不得了。


以前郑云龙蛮讨厌坐飞机的,引擎的轰鸣声吵得他脑仁儿直抽抽,而且他硬件太突出,商务舱也放不下两条腿。现在飞习惯了,郑云龙塞着耳机闭上眼睛能睡到昏天黑地。


刚刚在飞长沙的飞机上,郑云龙甚至还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里是几年前的北京,他和阿云嘎去爬景山,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刚刚好从紫禁城上升起来。


烈烈朝晖刷过一片片金黄的琉璃瓦,一面面红墙从阴影中破茧而出,撑起了一片片波光粼粼的小太阳。


整个紫禁城都热烈地燃烧了起来,然后是整片天空,最后是整个北京城。


他们当时看到日出了吗?郑云龙迷迷糊糊地想,在车外抽烟的司机师傅突然把烟掐了跳上车:“接到通知说那边结束了,咱现在过去排队等着!”


郑云龙的一颗心雀跃起来,像一个出发去春游的小学生:“嗯,咱过去等着。”他有点想跟阿云嘎发微信,但搓手搓脚地忍住了。


马路对面挤满了各家的粉丝,各色灯牌在凌晨的长沙街头亮成一条长河。郑云龙也看到他们的——阿龙川蔡馆,一群小姑娘还舞得挺带劲儿,现在一群小姑娘开始嗷嗷叫了,嗷嗷叫还分出了不同声部。郑云龙知道是他们出来了,每个人都胡乱裹着外套,头发还保留着一丝不苟的造型,蔡蔡跑去帮嗷嗷叫的小姑娘们唱和声,结果当然是以一敌百。


“春天会来吗?”郑云龙想起那个未完的梦境,还有几年前的他们俩。


“春天会来的。”可惜他没有办法穿越到过去,告诉当时的阿云嘎和郑云龙。


不过没关系,郑云龙想。一行人中阿云嘎走在最前面,伸手拉开了车门——


就算没有来自未来的确认信,他俩也坚持下来了,荒诞的英雄主义不需要一个春天的承诺。


又或许早在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时,他们的春天就已经来了。


音乐剧演员郑云龙。


音乐剧演员阿云嘎。


每一阵风吹过,他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他们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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